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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芒熒熒如火。

“大成若缺,大巧若拙。”芷際緩緩道,“我們只因身陷局中,只因為人力不足以行遍,眼界不足以全觀。”

“所以呢?”堯華聽得一頭霧水,不禁問道。

“我們只需要用一個很笨的法子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但見芷際忽然停下,轉過身,擡手一指,一點白芒立時落定那石壁之上,隨著芷際手指輕輕劃動,那白芒竟然在石壁上刻成了道符文來,隨著那白芒漸漸暗淡直到消失,那符文刻痕卻通體發亮來,淡淡瑩白,卻經久不滅。

刻完第一個,芷際又望著腳下,食指又是一番飛舞,另一點白芒也化成了符文印記,只不過這一枚,刻在了地板上。

“你這是作甚?”堯華不禁問道。

“這些咒印我以三星望月之法刻下,能維持三個時辰不滅,而且彼此間能有所感應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可這有什麽用,等你走兩步,再也找不回來了。”堯華搖搖頭,“刻了印記又有什麽用,你這法子不行不行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走不回來。”芷際皺眉望著堯華,問道。

“剛才走開一會兒,都回不到原地,你覺得呢。”堯華反問道。

“我們不妨賭一局如何,只要你一直順著這條路往前走,我便在這裏等你回來如何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你在開玩笑吧,我這走兩步了你認為我還能回得來……”堯華抱臂望著一邊,卻是全然不肯接下賭局。

“恩,那我換個說法,只要你一直往前走,我便在這裏等著與你重逢如何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重……重逢?”堯華倒是楞了一下,皺眉道,“這路修得跟尺子似的……你覺得我一路走過去還能繞回來?”

“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。”芷際淡淡道,“這一點,你剛才就應該有了深刻認識。”

“餵,別老提那事兒啊,”堯華卻是若有所思,“你是說這路其實不是直的,只是我們的幻覺?”

“也許連幻覺都不是,只是我們看不出來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芷際說完,驀然轉過身去,那最後一點白芒卻飛到了堯華身邊,“這一點流光乃是真元所聚,生生不滅,你帶著它一直走,能給你照明道路。”末了,芷際又補上一句,“我知道你怕黑。”

“還不忘損我,但是這有什麽用。”堯華問道。

“這一點流光明火能與我本元之力遙相呼應,你若離我越來越遠,便會變暗,反之,則會變亮。”芷際答道。

“可是如果遠到極限怎麽辦,是不是就滅了。”堯華聳眉問道。

“理論上……”芷際點了點頭,“是的。”

“這會不會……太……冒險了。”堯華仍舊不依不饒。

“你若不去,那我知道自己去了。”芷際說著,便要上路,“你就自個兒呆在這吧。”

堯華見狀,連聲道,“好吧好吧,我去便是,我去我去……”

然而方才走出兩步,卻又皺了皺眉,“等等,這有分別麽?”

“你自己說了的,莫要食言,我這便打坐調息,壓制體內餘毒。”芷際說著,已然盤膝坐下。

“好吧,拗不過你,那我去了……,”堯華走了一步,又回頭道,“你……你別跑啊,乖乖呆在原地。

堯華說著,這便踏步疾奔而去了。石板上只餘下空蕩蕩的回音,悠悠回蕩,若非知曉這是堯華的步子,倒真有些瘆人了。

不一會兒,那腳步聲也聽不見了,空蕩蕩的甬道裏只有一襲慘白衣裳的芷際。

然而芷際長舒了一口氣,卻獨自起身來,回頭看了地上的咒印一眼,便往一旁的小道走了過去。

方才看過那墻兩面實心,並未見有暗格機樞,芷際繼續往前,幾步之外卻被一堵墻正攔了去路,

芷際順著墻右轉過去,走了兩步,便覺不對,此時身處的地方,竟然與方才與堯華一路所行的甬道別無二致。

“果然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芷際皺著眉,擡起右手,攤開手掌,看著五指纖細修長,淡淡搖了搖頭,“這種事情,果然還是要交給堯華比較合適。”

言畢,那五指忽的握緊,芷際閉上雙眼,直聽得轟隆一聲,那一拳已經結結實實的落到了石壁之上,頓時石屑沙塵漫空皆是,芷際揮了揮衣袖,覆又把手上塵土拍掉,這才睜開了眼睛。

那石壁雖厚,卻畢竟是年久之物,芷際拳法雖然粗淺,然而指尖真元所聚,卻非尋常,這一拳下來,那石壁上早已破開一個巨大的豁口。

芷際搖了搖頭,忽然擡手又是一揮,忽的卷起一陣風來,只聽嘩啦啦從那豁口裏帶出一堆東西來。

芷際不過忘了一眼,便回過身去。

那石壁之中,果然是盡是枯骨。

“果然。”芷際又吐出這兩個字來,只是語氣愈發低沈了。

“它是活的。”

“也罷,現在就等堯華回來了。”芷際淡淡道,“不過……。”

芷際走了兩步,便再無下文,只因為眼前所見,與他所想並無二致。

沿著原路返回,卻發現正中間多了一堵墻。

芷際心中默念,卻是比方才來時還少了幾步,這墻本不該在這裏的。

少年搖了搖頭,自右邊繞過,每過一堵墻,皆是一模一樣的甬道,若非記著步子,當真不知道哪裏才是與堯華走過的地方了。

芷際走過一堵墻時,忽然皺了皺眉,卻見左手邊的那堵墻上,豁然殘缺了一段,墻裏暗層,堆積的枯骨歷歷在目,芷際正要移開視線,卻發現大概齊腰高的地方,整整齊齊的枯骨卻散了幾塊,露出一個缺口來。

然而那缺口處塵土未蓋,卻仿佛剛剛出現不久,芷際沈思之間,不覺拿右手上去比劃了一下,那缺口竟與自己的手掌堪堪吻合。

然而芷際卻清楚,這不是自己推開的。

留下這個缺口的,一定是堯華。

這裏的墻並非完整如新,其中一定不乏有些如此,破舊殘缺,所以堯華方才為之攝魂時,除了耳目的幻覺,手上所感覺到的,其實是真的,所以才讓他難以分辨。

一念及此,芷際長舒了一口氣。

芷際回到甬道,覆又去查看了另一邊的墻壁和地板,然後搖了搖頭。

只有這一面的墻壁是對的。

芷際皺著眉,沈思了片刻,忽然心中暗道,“不好。”

隨即足下連點,身若行雲,往前飛快掠去。

芷際皺眉之間,額上卻已滲出了密密汗珠來。

自己忽視了一個問題,方才在墻上和地上分別作了標記,潛移默化之中給自己所有的判斷設定了一個原點。

那就是腳下的印記。

然而這個印記本身,毫無意義,因為這裏沒有任何外部的參考存在,墻上的印記,包括地上的印記,它們恐怕各自有自己的變動,根本就沒有恒定的相互關系存在。

每一個印記實質上都是孤立的。

而孤立的印記,毫無意義。

三星一旦散開,還能有交錯的時候麽。

芷際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了。

心念急轉,芷際速度愈發的迅疾,黑暗之中,那一點行雲去的甚快,卻要與堯華的身法,不相上下了。

一路的獨行,黑暗的甬道。

芷際心中不禁也有些恍惚來,原來有時候,一念之差,便會讓人如此掙紮。

不不不,堯華這小子礙自己什麽事情,自己只是不甘心這般境遇,皆是自己疏忽所致。

然而這般思量,卻又忍不住銀牙暗咬,暗暗道,“堯華,你可別給我添了什麽亂子。”

這般風馳電掣的追逐,約莫半柱香之後,芷際眼見前方一處光華往身後掠去,心中倒也緩了一緩,那正是可在地板上的印記,至於那墻上的,卻早已不見了。

芷際略略放下心來,然而周遭並無堯華蹤跡,腳下未停,卻是一路前行而去。

這般又行了一盞茶的功夫,依舊沒有堯華的影子。

如果所有的猜想都不成立,那就只能一路前行,直到追上堯華為止。

因為回頭,便可能是另一條路。

這般疾行,芷際不久便覺不適,方才經過冰泉壓制的餘毒也似乎一點一點湧動起來,速度不知不覺放慢了下來。

也不知過去了多久,芷際心中茫然一片,只知道不停前行。

直到那枚印記,再度出現在腳下。

芷際不覺身形一顫,跌坐在地上。

那麽至少這個想法得到了驗證,又或者,只是湊巧。

但是堯華依然不在這裏。

芷際默然無語,這陰森黑暗的甬道之中,少年一身衣裳都已落滿塵土,此刻跌坐在地上,卻不由生出一份淒愴來。

“堯華!”芷際提著一口真氣一路疾行,眼下既然停下,便再也沒有氣力走路了。

“堯華!你人呢!”芷際扶在墻邊,只得這般呼喊,唯願堯華尚未走遠,便在近前,也便能循聲趕來。

然而呼喊半晌也無回音,芷際也不免心灰意冷。

“堯華!你在哪兒!”

也不知道這是第幾遍了,忽然聽得耳邊,一點淡淡聲音,“別……別喊了……跟叫魂似的……”

芷際回頭,終於看到堯華從後面趕過來,此刻支著兩膝,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。

“我……我還沒死呢。”堯華說起話來,亦是上氣不接下氣。

芷際見狀,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
“你跑哪兒去了?”芷際皺眉問道。

“你好意思問我……”堯華卻是沒好氣的反問了一句。

“什麽意思。”芷際問道。

“你真要聽麽?”堯華望著芷際,問道。

“有何不可。”芷際道。

“大哥,我怕你吐血身亡啊。”堯華長吐一口氣,終於站起來,扶著墻壁,也與芷際並坐一旁。

“……恩?”芷際似是也楞了一楞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天機

這地下古跡之中,二人靠在墻邊,只這般氣喘籲籲,皆在調息養神。

原本幹凈整潔的衣裳,此刻也塵埃滿布,真個是風塵仆仆。

“我倒是奇怪,你不是餘毒未清麽。”堯華淡淡道,“剛怎麽跑得比兔子還快。”

“……”芷際卻不答話。

“我本來看著你那個明火,越來越強,似乎就要找到人了。結果突然又變暗了,害我一路狂奔。”堯華望著芷際,笑道,“莫非,等不及了。”

“我只是擔心你走不回來了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受寵若驚。”堯華嬉笑道。

“我的意思是,我怕我的想法錯了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嘁。”堯華不屑道。

“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,其實這裏的一切,並不是像地宮那般為了防止外人進入,而自有它自己的用意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誒?那為什麽把這路修的鬼氣森森,而且剛才我中邪又是怎麽回事。”堯華問道。

“你可見過世間術士所用的命盤。”芷際問道。

“當然見過,不就是一圈一圈密密麻麻還寫滿字的麽。”堯華說著,還不忘拿手起來比劃了一個圓來。

“然而那些盤,都是死的,每一個刻度,都已經按照先賢們的排布,安排好了。”芷際道。

“這要全是散的……還能用麽?”堯華倒是楞了一楞。

“然而宗派不同,不也排布各異。”芷際反問道。

“這個嘛……”堯華卻不說話。

“世間妙法,豈止萬千,然而若以死物妄度天地之機,豈不是疏離大道。”芷際冷冷道。

“你這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麽,那些命盤排布,都是他們開山祖師以宗明大義為之,若是拆散了去,便形同一脈斷絕。”堯華反駁道。

“大道枉廢!”芷際一句話,卻是擲地有聲。

“常言只道樹是死的,人是活的,又何曾見到那古樹沐春風、飲秋露,葉隨日月經天,根逐水土陰陽,百年而不衰,可見其身雖死,樹心猶活。而人卻空負皮囊,聲色眩迷,一顆心,卻是早已死了,就如這星盤一般,以死物度生機,以不變之法參同天地玄機,豈不可笑。”芷際仰面長嘆一聲,眉宇之間,淡淡英氣,卻是盤桓亙古一般,說不上悲天憫人,卻閃動著一絲憤恨不平。

“可是……”堯華見芷際似乎情緒有些激蕩,卻也不知如何接下他的話,只低聲道,“就算如此,若要命盤順乎大道變化,那又不是永遠排布不盡,人活一世,也不過幾十年而已,要是這般排法,也都不用活了。”

“若在以前,我也要這般質疑了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說著,卻突然起身,張開了雙臂,只見芷際朗聲道,“可是眼前便有這樣一局擺在我們面前,你又可知我是何種心情。”

“什……什麽?”堯華聞言,卻是一楞,“你說什麽?這裏……是?”

“沒錯。”芷際道,神情似是疲憊不已,然而嘴角卻奇跡般的勾起一淺平生未見的笑意。

“這裏之所以會讓人迷失方向,只有一個原因,這座城,它是活的。”芷際沈聲道。

“活……活的?”堯華瞠目結舌,問道。

“每一堵墻都是命盤一格,交錯往覆,運行不悖,”芷際說著,雙目之中,便如深不見底的深淵裏,隱隱可見了火焰飛騰。

神采奕奕,大氣縱橫,眼前的芷際仿佛換了一個人,堯華看到目瞪口呆,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了。

“你……你沒事吧。”堯華問道。

“恩?”芷際望了一眼堯華,那眸中仿佛光華一閃,便又覆歸了往日沈寂,“想不到,這世間還能有此傑作。”

說話間,芷際卻顯出一絲落寞來,一襲長衣的少年轉過身去,仰首望著這藏在黑暗中的古城,堯華靜靜望著,只覺得這一幕,仿佛歲月亙古,那少年的身上,仿佛更多了幾分大祭司的影子,那般相似的高絕冷漠,而又孤絕人世的落寞。

“往日在流光城中,只覺得天地雖大,卻也不過如此,然而近日所見,這世間人物,萬千法門,其實自己,反倒成了井底之蛙。”芷際負手而立,淡淡感慨。

“你有想過,要去流光城外,走遍南域,去看看中州的風土,北地的雪山麽?”堯華問道。

“玄間四境,原來這麽遼闊麽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嘿,怎麽樣,要不要回頭一起出去玩兒啊?”堯華卻是嘿嘿笑著。

“天真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嘁,怎麽了,人生一遭,生乎天地之間,行乎四境之內,有何不可?”堯華不屑的反問道。

“你看這星盤古跡,你可知之?”芷際問道。

“你剛不是都說過了,我當然知道。”堯華道。

“恩,可是知道了又怎麽樣,你不還是困頓其中?”芷際道。

“恩?”堯華聞言一楞,卻不說話。

“天命如此,就算你能算盡又如何?結果還不是身在局中。”芷際沈聲道。

“可是……”堯華沈思半晌,似也不知如何回答,只見他偏著腦袋,忽然眼中一亮,拍了拍腦袋,朗聲道,“可是我不甘心啊。”

“什麽天道循常,關我什麽事,我要往哪兒便往哪兒,便是讓我死在路上又如何,我要走,便是要走,對我而言,這就夠了。”堯華說完,哈哈大笑。

芷際聞言,亦是沈默無言,許久,方才緩緩道,“沒有錯的。都沒有錯,意氣風發,行乎四方,沈吟苦道,求索天常,都不過是人自己的選擇,沒有對錯。”

“為什麽突然說起這些,現在不是該想想怎麽出去麽。”堯華見芷際突然這般,終覺不妥,便轉了話鋒。

“既來之,則安之,我便要看看這星盤究竟有多少玄機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你要幹嘛,留在這兒嗎……我可不要。”堯華聞言,只覺得渾身一個哆嗦。

芷際搖了搖頭,緩緩道,“跟我來。”

言畢,但見芷際攤開左手,指尖白芒聚成一點光球,又隨即散開,化作圈圈點點一般,便如群星拱月一般,繞著中心一點各自旋轉,快慢不一,卻井然有序。

“這是什麽?”堯華好奇的問道。

“我按照剛才三星望月各自運作的軌跡,大致推測了這裏的方位順序。”芷際淡淡道。

“……看上去,好覆雜的樣子。”堯華望著芷際,不由問道,“那我們在哪裏……”

芷際皺了皺眉,“這只是大致推測,根本不成實際,只能大致分辨方位而已。這裏的機關算計,遠比這覆雜得多了。”

“……是麽。”堯華聞言,卻是面露失望之色。

“這邊。”芷際說著,已然來到一處斷口,離開了二人追逐一圈的甬道,折進了另一條小道,穿過去,果然又是另一條甬道,堯華看得目瞪口呆,也無覆多言,只緊緊跟在芷際身後,生怕再走丟了去。

看那墻壁竟是層層疊疊,堯華跟著芷際不知繞行了多久,絲毫不見盡頭,而每一處轉過,都覺得與方才的路口毫無二致,全然像是在原地打轉,不知不覺,堯華腿都要酸了。

“媽呀……這到底有多大……”

天光乍破,景樓的陽光卻似與流光城不同,落在身上,便覺暖暖的,讓人莫名的覺得舒坦,行蓧醒來,竟然有些腰酸背痛的,想來昨夜奔走太多,卻是有些勞累了。

行蓧坐在床邊,但見窗扉洞開,暖暖的光輝灑滿一地,睡眼惺忪的他一眼望去,只覺得光華氤氳,恰如年光好景。

這般靜靜呆了半晌,行蓧方才緩過神來,四處打量一番,卻沒有荒雀身影。

正要出門尋她去,卻正在門口險些與人撞了滿懷。

那嬌小身姿,盈盈笑靨,不是荒雀更是何人。

行蓧皺著眉,讓開道路,讓荒雀進了屋子,卻見她手中端著一盤零零碎碎的糕點放到了桌上。

“這是什麽?”行蓧淡淡問道。

“這是我剛剛出去買來的糕點,味道不錯,行蓧大人昏迷一夜,正該吃點東西了。”荒雀笑道。

“昏迷?”行蓧卻是皺了皺眉。

“啊,不對,那叫昏睡。”荒雀卻是嬉笑著,先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。

“你倒是起的早。”行蓧淡淡道,也便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拿起一塊桂花糕來,方吃了一口,忽然想起什麽,問道,“對了,淩岳公子呢?”

“啊,我起來就沒看著啦,問過一命大師,好像說淩岳公子有事先出去了。”荒雀笑著答道,嘴裏卻是片刻不停。

“你這般吃法,別忘了喝口水。”行蓧卻是一楞,緩緩道。

“大人放心,小女子天生吃貨,噎不著的。”荒雀卻是片刻不得閑,行蓧見狀,也只得搖了搖頭。

“說起來,我們也該回客館了,三爺他們想必要擔心了。至於淩岳公子,也只得來日再謝搭救之恩了。”行蓧仿佛只在自言自語。

“這麽急著回去麽,我倒覺得這裏滿清凈蠻好玩的。”荒雀吃的正歡,聽聞行蓧此言,不由停了一停,望著行蓧。

“放心,總的等你這頓吃完。”行蓧搖了搖頭,“總得先給三爺他們知會一聲,至於想要出來玩,自然是可以再來的。”

“哇,真的嗎?”荒雀聞言,頓時便來了精神。

“恩,向來都在路上須得小心,然而每到一處,送完了客商,便是逍遙自在身。”行蓧緩緩道。

行蓧說著,又拿了一片千層糕,松軟香甜,打量著這素雅幹凈的客房,眼神空濛之中,驀然多了一絲寧靜安詳。

秋日風光,不也是旖旎正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不得歸

景樓與流光相去不過百餘裏,此刻流光城裏,秋意冷冷,早已催行人多添了衣裳,而景樓卻是一片大漠景象,漫空飄著黃沙,一眼望去,天空也帶著些昏黃。

然而那暖暖的色調,卻也讓人生出淡淡的暖意來。

行蓧不過吃了兩塊糕點,便靜靜看著荒雀風卷殘雲一般肆掠滿盤。

不知為何,看著荒雀這般狼吞虎咽毫無吃相的樣子,行蓧卻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來,從大漠裏第一次註意到這個女孩開始,行蓧便不能忘卻。

這是一種難以細說無可描摹的感覺,又不同於尋常情愫。

仿佛在行蓧的世界裏,一切都是死的,而獨有荒雀,卻鮮活而真切,那樣的率真,似乎在記憶深處,早已留下了烙印。

臨走前,行蓧起身收拾起房間,卻見荒雀悠悠然往旁邊坐著,看著行蓧這般,似乎反倒不解了,“行蓧大人幹嘛收拾這般幹凈。”

“佛有普度眾生知心,容我等借宿一宿,我等卻又怎能少了禮佛之心,袖手而去呢。”行蓧淡淡道。

“可不是說好還要出來玩的麽?”荒雀依舊一臉笑容,“終要一般來,何須這般去?”

行蓧聞言,望著荒雀並不說話,然而手上的活兒卻是不知不覺做完了。

行蓧也不知道為何沒有反駁,也許從某一刻起,自己心裏也起了這般念想,願能再來。

……

……

荒雀望著行蓧終於收拾妥當,二人便出了客房,從旁邊臺階下樓,穿過樸素卻靜雅的後院,往前殿走去。

然而行至一半,行蓧卻忽然停下來,仿佛心有異感,他擡頭望了望天空,陽光鋪灑,明亮的刺目,行蓧頓了一頓,下意識的將外袍上的兜帽套了起來。

寡言的男子,這般遮去了半張臉,時而一陣大漠裏帶著烈烈飛砂的風,吹得外袍翻飛不定,荒雀托著下巴靜靜望得出神,自顧自的含笑點了點頭。

“不錯不錯,這樣挺有味道的。”荒雀讚道。

行蓧聞言不語,只默默往前走去。

二人進了前院,一名禪師正在一旁清掃著院子,行蓧正打算上前辭行,荒雀當先攔下了他,荒雀搖了搖頭,只淡淡一笑。

行蓧達意,也便舍了這些俗世縟節,不曾擾了大師清凈,隨荒雀往前門去了。

卻在門前,忽然聽到咿呀之聲,那扇半掩的大門竟然被人緩緩推開。

行蓧荒雀皆有詫異之聲,如何這無名古寺近日訪客頗多。見那寺門推開,卻見兩個妙齡女子先後進了大門。

當先女子青絲如墨,只在背後輕輕挽就,一襲長裙如雪,不染半點塵埃,風姿綽約,恍若仙子。而後面的女子稍顯嬌小一些,長發輕輕綰了個髻,斜插一只玉釵,卻也楚楚動人。

兩位女子方一進門,正與行蓧二人打了個照面,荒雀見了二位佳人,面上只剩下癡癡的笑。

但是行蓧與那二人從一照面,便似互相打量著,對視良久,便似相識一般。

然而行蓧只皺著眉,不知為何眉心處竟然隱隱有些作痛,連眼睛也似睜不開來。

那白衣女子容顏勝雪,此刻也微微蹙眉,望著行蓧,眼中微微有些詫異之色。女子微微偏著頭,似乎想要看清行蓧被兜帽遮掩的臉。

然而行蓧卻按了按眉心,忍住那仿佛針刺一般的疼痛,拉著荒雀,便要出寺門去了。

白衣女子目送二人離去,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暗暗道了一聲,“不可能的。”

“姐姐?你在看什麽?”倒是後面嬌小女子輕聲問道。

白衣女子這才回過神來,搖搖頭,緩緩拉過嬌小女子的手,“只是太久沒有出來,不太習慣而已。”

……

……

荒雀被行蓧拉著一路行出老遠,依然不忘回頭癡癡的望著古剎這邊,那般垂涎欲滴的模樣,若非身為女子,怕是早就讓人當做色狼逐了出去。

“行蓧大人你幹嘛拉著我,讓我再看一眼美人啊……”荒雀被行蓧拉著,卻如同一只出生的小狼嗷嗷叫著一般,滿是不樂意。

然而轉過頭的時候卻見到行蓧按著眉心的模樣,荒雀這才收了心神,“行蓧大人可是哪裏不舒服?”

“無妨,應該只是舊疾覆發。”行蓧答道,然而心裏卻始終抹不去那兩個影子。

明明近在咫尺,卻無論如何都覺得茫茫一片,看不真切,仿佛是記憶深處才會有的感覺,然而想去尋找時,卻只有眉心隱隱作痛,痛得睜不開眼來。

轉過幾條巷子,早已沒了那古剎的影子,行蓧這才覺得痛楚稍稍緩解,也顧不得許多,便一路往客棧趕去。

景樓自比不得流光城的繁華,然而喧囂熱鬧,卻有過之而不及,更多了許多市井之氣。

一路過去,滿目的青旗酒招,遍地的秦樓楚館,還有吃不盡的酒樓,輸不盡的賭館,或烈或醇的酒水香,或艷或淺的脂粉氣,嗆人的油煙,撲鼻的汗臭,百般味道交集一起,正是這浮世喧囂。

然而今日這一路走過,卻與尋常不太一樣,這城東民巷裏竟是安靜異常,道上亦是空空蕩蕩,少見了行人。

“怎麽回事,怎麽都沒什麽人啊?”荒雀心中好奇,不由問道。

行蓧卻不答話,只帶著荒雀一路繞開,直往客棧趕去。

然而說來卻也奇怪,越往客棧走去,漸漸行人多了起來,而且看起來大多也是往客棧方向趕去,行蓧心中暗暗生出不詳之感,腳下愈發急了。

轉過最後一個巷子口,荒雀卻是目瞪口呆,行蓧也不禁皺起了眉。

但見客棧周圍密密麻麻圍著一圈人,儼然已經堵了個水洩不通,人們議論紛紛,似在討論著什麽,而這些低沈的議論聲此刻交織成一片,喧囂吵雜,早已不亞於往日最熱鬧的賭館裏叫嚷押註的聲音。

“這……發生了什麽事?”荒雀訝然問道,說著便往前湊過去,想要從人群堆裏擠過去。

然而方才走出幾步,已被行蓧拉了回來。荒雀驚訝的望著行蓧,卻見他形同往日的陰沈神色,行蓧拉著荒雀,自往旁邊繞過去。

荒雀跟著行蓧只顧著前行,沒多遠,便在一扇不大的小門前停下來,已不知是哪家的後院,卻見行蓧熟門熟路的推開院門,便拉著荒雀往前趕去,待來到正樓前,荒雀方才看清那匾額上“望景樓”三個字,這才明白行蓧拖著自己繞到了客棧對面的酒樓上來。

酒樓上自然也少不了看熱鬧的人,只是卻比路上好多了,行蓧二人一路來到三樓,這才擠到欄桿前,看清了客棧裏的形勢。

然而一望之下,二人卻是齊齊楞住。

客棧周圍,已然整整齊齊圍了一圈士卒,各個披甲執槍,全然不似尋常那些帶刀的小捕快,而是如假包換的軍隊。

“這……怎麽回事?怎麽會有軍隊把客棧圍住?”荒雀訝然道。

行蓧卻不說話,只靜靜關註著對面客棧裏的情形。

客棧周圍怕有百來人的將士圍住,客棧正門口一人甲胄精巧,看來是個將軍模樣,然而客棧四處門戶緊閉,卻看不到一個人。而最引人註目的,卻是客棧前院並排擺開的十二塊白布,每一塊布上皆躺著一個人。

死人。

那些死人面目確實看不清楚,然而死因卻是一目了然。俱是咽喉處橫著一道血痕,細長精準,看來皆是一招斃命。

然而最令人驚奇的,卻是這些人全被人扒去了外衣,連鞋都給脫去了,卻不知是何道理。

“行蓧大人,那些人……是……?”荒雀問了一半,卻頓住了。

“恩,死人。”行蓧聞言,便知荒雀所問為何。

行蓧證實了荒雀的疑問,荒雀不由往行蓧身後靠了靠。行蓧見狀,淡淡道,“放心,皆不是商隊的人。”

“可為什麽?”荒雀尚未問完,卻見行蓧忽然轉身,卻是往旁邊一名小兒走去。

行蓧到那小二面前,那小二卻是有些慌張,正要退開,行蓧卻已抓住小二肩膀,低聲說道,“是我。”

“啊,行蓧大人。”那小二聽到行蓧聲音,這才松了口氣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,發生了什麽?”行蓧沈聲問道。

“大人難道不在麽?”那小二問道。

行蓧皺了皺眉,隨意扯了個謊來,緩緩道,“因為之前有事耽擱,我比穆修大人他們晚一天才出發,剛剛才到景樓,所以還請小哥實言相告。”

“誒,你不知道,昨天夜裏,景樓發生了一件大事。”那小二聞言,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
“什麽大事?”行蓧問道。

“三寶堂祝老堂主……”那小二說了一半,又頓了一頓。

“堂主怎麽了?”行蓧愈發奇怪,追問道。

“三寶堂,一夜間,被人滅門了。”那小二答道,滿面俱是震驚,又是嘆息。

“什麽?三寶堂本為景樓三公之一,老堂主……”行蓧說到這裏,忽然想起昨天夜裏的變故,不由略略停頓,“老堂主武功修為亦是不凡,怎麽會突然就被人滅門了。”

“誒,我哪知道啊,這不一大清早,另外兩家苗大人和巫大人皆派兵馬四處搜尋可疑人物,這不偏偏,在客棧後院裏發現了十多個祝府家丁的屍體,這還了得,”小二說著,拿手一指那客棧方向,“這不,現在這邊重兵把守,看來你們家穆修大人這次也少不了麻煩了。”

“原來如此,多謝小二哥相告。”行蓧微微抱拳,像小二作了個禮數,正欲轉身離去,卻聽那小二有開了口。

“行蓧大人啊,雖然往日你們的名望和口碑擺在那裏,但是此事非同小可,晚了一天說不定正是你的福分,我勸你啊,千萬別意氣用事,輕易躺了這趟渾水。”那小二說著,嘆了口氣。“相信穆修大人他們吉人自有天相,你也多保重啊。”

“恩,小二哥好意,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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